飛鳥ヒトリ

爱称拓里/小鸟/tori(翘舌与否随意)
百鬼夜行 - 米津玄師

LEONID(四)

午饭相谈之后没多久,在那周结束之前,里弥抽了一个下午,整理好了自己的想法, 亲笔写了长信寄回家去。里弥深刻反省,自己跟父母的关系究竟是怎么就变成了如此这般, 弄明白了自己想要成为怎样的人,对双方长期反复发生的矛盾提出了解决办法。想让那沉闷紧张的气氛变得轻松有爱,起码为那伤痕累累的亲子关系认真地上双氧水。

曾经,对着至亲,用掏出心肝甩对方一脸的气势,就算喊出来以后立刻衰竭仍要大喊出“我讨厌你!”、“我恨你!”、“去死!”。现在,因为羞愧难以启齿的“我爱你。”,想说、想说,其实本打算这么说的。那时父母并没有按里弥希望的方式来爱里弥,讨厌被打乱的里弥就暴走了,暴走了也有十五、六年呢。“我爱你”之类的话,也不知道是在哪个时空落伍了,肯定没那么快赶上来。但是,察觉到这些,整理好思绪,里弥心里乖戾的部分也渐渐放松,变得温柔。从那天开始有所变化,即使醒来也不会忘记,不会因为毫无意识而被过去的习惯支配,从那天开始一直在往好的方向改变。

此后也有继续跟里弥吃午饭,频率并不高,大概半月一次。里弥每次都会跟我汇报她的努力成果。“真好啊,真好呢。”我这么应着她。相比之下,里弥比我厉害多了,她要修复的那段亲自关系少说也积了十五年才变成那么糟的,而她用了不到半年就改善得不错了。

“找对了相处方式后,发现烦人的妈妈其实超可爱!有着一颗少女心!”

“她给我看她年轻时找裁缝定制的服装,鹅黄色小波点的聚酯纤维布,穿起来很文静。我穿也好,复古,‘离少女最近的 vintage是妈妈的衣柜’什么的。保存得好的话,留给孙女穿也不过时啊。不如说很有意义。”

“我刚上大学那段时间还没能赚多少钱,想买一支比较贵的钢笔。向妈妈要的钱,那时我就说:我会以用 50 年的认真态度来对待这次购物的!”

“再后来,我的时尚感也觉醒了,买单品的时候也会想:这能不能用上 50 年呢?”

50年,不得了。我的父亲教育我的,倒是有“喜欢的事情,就去坚持做十年”这么一条。坚持十年的话总会有成果的。

我喜欢生物课上那个骷髅教具,觉得骨骼好看,忍不住要摸自己和家人的手臂,想感知那皮肤下的骨骼是什么形状,但没有头绪。被哥哥注意到后,便跟哥哥谈论起干什么能一直、一直、一直接触骨骼。

我的眼前,正作苦思冥想状的这个文系男,名字是槇纳玄治,是我唯一的兄长。

“入殓师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啊,你是想看白骨吧。火葬职人一摁按钮就把人烧成骨了。”

“那是烧成骨灰了。”我情不自禁翻了个白眼,然后认真地盯回去:“不要拿这么严肃的事情来开玩笑,哥哥!很不敬。”

“抱歉、抱歉。童言无忌,百无禁忌。”哥哥边说,两手边合十,分别朝八方一拜, 然后坐下继续跟我讨论我的未来出路问题。

“美术家,画画的,看看文艺复兴美术三杰,肯定都要学习人体结构。” 我想了想我的美术课成绩,摇摇头。

“那么,医生。有机会解剖。试想一下:新鲜的带着温热的血的人体,不仅有骨骼, 还有内脏,折成几段的肋骨,其中一段特别尖锐,刺进了肺部——呕……”说着说着竟然自己先干呕了。

“哥哥想象力反应得也是快……”我扶着哥哥弯下的背,给他顺气。奇怪,我也有想着那种画面,不过并没什么不适。

脸色还有点苍白的哥哥,抬起头对我说:“而你的任务,就是把那些坏了的骨骼,以及骨骼依附着身体,修好。武和每个细胞都跃跃欲试呢。”

我收敛起不自觉露出来的笑容,心里忖度:或许医生不错,虽然不知道专攻什么好, 总之确定学医。

坚持了十年,这便是我能坐在综合医院的饭堂里,跟里弥对谈的原因了。会帮她解决她的烦恼,会不小心透露了我的烦恼。

想跟人处理好关系,只要搞清楚对方希望得到怎样的回应,去做就行了。我从来没考虑过“满足对方”会跟“满足自己”矛盾,只要跟身边的人处理好关系,自然,双方或多方都过得舒服的。但律要怎样才肯回应我,我不知道。只有当对方是律时,我才会意识到有这种问题。律说他只能承诺做我的好朋友,但我想独占他。

矛盾,像鸣门的漩涡一样,青绿白色绞成斗状。

终于,“在那个人说想跟前辈保持联系之前,先跟里弥交往看看如何?”里弥说。回过神来时间已到年末,天气很冷,我们都戴上围巾,穿着长款的羊绒外套。走在街上,我抬头环顾,霓虹灯基本上是红色跟绿色,跟圣诞树相映。原来那天是平安夜。我眼珠转了一圈,说:“我请你到肯塔基洲的笑脸老头那吃炸鸡吧。”这可是学生时代的迷之习俗。

“哈哈哈,前辈有颗年轻的心啊~”里弥笑着,又把话题转回来:“我喜欢槇纳前辈, 请跟我交往。”眼神坚定地看向这边,我没有闪避,低头看回去。

“抱歉,我有喜欢的人了。”

“恕我直言,但那个人不会回应前辈。”

“啊……”真是难缠,里弥很认真,而且也看穿了我的虐恋,“但是,”我用力不让自己的眼神躲开,搜索枯肠,“我已经喜欢那个人八年了,想坚持到第十年……”

说出来也觉得破绽明显。有目标有进步的坚持才是有用功。无意识地重复同样的事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的进步,但起码会成为习惯。而连前路都看不清楚的坚持只能叫自虐。

“所以说,在那个人给前辈回应前,先跟我交往。跟恋人牵手走在街上,接吻、拥抱, 如漆似胶,不都是理所当然的吗?总不能喜欢的人不回应就自我抑制。如果那个人一直不回应,前辈打算一直不谈恋爱吗?”

很有道理,律连吻都不给我,我还指望他在我身下求我填满他。结局:我拒绝了里弥。

并不是我真打算一直不谈恋爱,而是因为我对里弥实在没有恋爱的感觉,不能回应她, 那里弥不就跟我一样难过了吗?

作为补偿,里弥让我做她的一日男友,陪她看初日——新年第一天的日出。那是我第一次去爬阵马山。里弥的出身是神奈川县相模原市,老家所在的区,跟八王子市毗邻,交界处便是阵马山。12月 31日在里弥家里吃过晚饭。收拾好行装,时间还早,睡到 1点左右,被里弥叫醒出门。在相模湖站,登山团友陆续聚集,2点左右出发。

那次,我们的路线是:从相模湖站出发,经与濑神社和明王峠,最后登上阵马山顶。然后,从县立阵马自然公园中心下山,到藤野站坐车回家。上山徒步超过 3小时。冬天山上很冷,虽然登山是运动,但程度又不剧烈,产生的热量很快就被空气吸走。里弥包在手套里的手在抖,我一直牵着她。走到明王峠时已经花了 2.5小时了,明王峠有茶店,当然夜晚不会营业,我们在那稍作休息,喝着姜茶。夜晚到处都是黑色的树影,让人感到慰藉的只有星光。猎户座在西南方,正要落下。这个方向望去,天亮的话,就能一直看到富士山。

里弥说抬头仰望星空,让她的脖颈感到舒服,其实那是因为她长时间低头导致肩颈酸痛,我记得她还跟我说过她背脊某一节骨也在疼,于是提议帮她按摩。里弥欣然接受。我边给里弥按摩,边抬头欣赏猎户座,中间并排的参宿一、二、三当然是腰带,如果那是律的身体的话,那便是律的腰带。亮得组成冬天大三角的参宿四是右肩,如果让我定位,我倒是想把它定为小律的右腋下,撩这里的话,他会痒吗?感觉并不会,就凭他那张超禁欲的扑克脸。总有一天,要把他带来这个地方,扑倒,像小狗舔主人那样。

“在想什么呢前辈,一脸猥琐,好可怕。”里弥转过头提醒我。

就这样,停留了一小时,大家继续向阵马山前进,到达山顶时 6点 09分,猎户座也从西南方落下了。约半小时后,天渐亮,快 7点时,日出,见到新年第一天的日出,大家都很受鼓舞,便乘势欢欢喜喜地下山回家补觉了。

搞不懂啊。又要听新年零点的钟声又要去登高或跑到海边看初日,说不定回家补觉醒来后还要把新年第一个梦——“初梦”——画下来。明明乖乖地早睡早起就好。

下山后我便跟里弥道别,回多摩去。等车的时候把这经历写成邮件发给律,他回复了一句:“新年早上好,我昨晚睡得挺好的。”

仅仅这样,我便忍不住嘴角上扬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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